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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肯定会认为她有毛病。

    而且她要怎么问?

    “骆先生,你真的在我的诊疗室见到一个男鬼?”

    得了吧!她嘲笑自己。分明找借口想见他。

    方亦言没有必要骗她。

    骆擎天在她的诊疗室见到一个男鬼,而且和鬼说了话,又如何?

    只是,他走了又回来做什么?

    还叫她打电话给他。

    她才不打呢。

    他为什么不打给她?

    亦方心烦意乱地把画笔一掷。

    反正她今天没心情,画什么都四不像,一团糟。

    她脱掉作画时穿的工作服。

    客厅里,牛租明,她第四个室友,歪在沙发上看书,但电视开着。

    “嗨,牛哥。”

    “嗨,亦方。出去啊?”他摇摇书回她,头也没抬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“外面有个人找你哟。”

    亦方停住。“谁?”

    他耸肩。“不晓得。说在外面等你就好,不进来。”他的眼情始终没离开书本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叫我呢?”

    “你在画画嘛。”

    亦方转转眼珠。有时候她觉得牛袓明和珍仪简直是天生一对。可是他们这屋里的两男三女,统统不来电。

    会是谁呢?来了又不进屋,宁可等她出去。

    八成是骆擎天。

    亦方心跳加快,这个时候,有些像期待又害怕的心情。

    考虑后,她决定现在不要见他。

    即使她其实很想见他,她必须坚持原则。

    这个花花公子对她突然如此兴趣浓厚,他的动机实在很可疑。

    “牛哥,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?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啦。什么事?”

    在屋外等着的,的确是骆擎天。

    他正再次看表,考虑要不要再去按门铃,或离开,一抬头,刚才开门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由靠着的电线杆站直。

    “嗨。”牛租明挥一下手“亦方叫我告诉你,她不在,她要出去。明白了吧?”

    明白才怪。这人传得什么话?

    但擎天点点头。“好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客气。要不要进来喝杯啤酒?”

    “不了,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不客气。再见。”

    看着牛租明返回屋里,擎天一肚子纳闷。

    这个人他上次来时没见过,他看起来相当和善,可是不比其他那几个疯疯癫癫、彷彿磕了葯的正常。

    亦方到底和几个人住在一起?

    几分钟之后,亦方出来了。

    擎逃阢到阴暗的地方,注视她谨慎地东张西望。

    想到她是不愿见他,或让他见她,他不由得胸臆间一阵阵发闷。

    当他看到她去推停在墙边的那辆重型机车,他惊讶得差点笑出来。

    天哪!这个女人太教他意外了,简且是个大惊奇!

    他等她骑出路口,然后飞快冲上他的法拉利。

    这样很幼稚、无聊,他知道。但是他控制不住,他非跟踪她不可,看她去何处,或去见什么人。尽管她穿的是很简单的白衬衫、牛仔裤及运动鞋。

    半个小时以后,亦方来到方亦言的坠楼现场。

    她也不确定她要找什么,或以为能找到什么。

    或许是一件可以证明他身分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的姓名居然是她的名字的颠倒,巧得荒诞。

    包荒诞的是那天那么多围观的人,只有她看见他,把他从地上拉起来。

    对了,也许因此他跟上了她。

    真倒楣。

    忽然,有样东西引起亦方的注意。

    是一副眼镜,她从路边捡起来,惊讶地发现它竟然完全没有破损或断裂。

    不过可能是有人才刚刚遗失的。

    “啊,你找到我的眼镜了。”

    亦方吃惊地转身,正好和方亦言面对面。

    “你一定要这么不声不响的冒出来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需要每次见到我都跟见了鬼似的嘛。”他不悦地说。

    “说得容易!你本来就是”

    “鬼。唉,好了,我替你说了,舒服一点了吧?”

    她把眼镜给他。“真是你的吗?”

    “是呀,我找了老半天,怎么你,来就找到了。”他戴上眼镜。

    他身上仍是三件式复古剪裁西装,不过之前是深蓝色,这一套颜色浅些。

    亦方第一次仔细端详他,发现鼻梁上多了副黑色细圆框眼镜的他颇有书卷气,头发全部往后梳,露出一张十分俊秀的脸庞,而且他显然相当讲究穿着。

    亦方越肴越觉得这个鬼气质不凡,丝毫不知马路对面有一双充满嫉妒的眼睛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“你去哪换的衣服?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换衣的地方嘛。”他支吾其词,按着转变话题。“你怎会到这儿来?”

    亦方自他一眼。“你的问题很多,可是我问的,你却一概不答。”

    “你问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尽管装蒜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装呀。你明知我是我和你不一样,还问我在哪换衣服,多此一问嘛。”

    亦方停步,转身面向他。“我还问过你很多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我也不过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,你问那么多,教我从何答起?”

    她顿时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“算你有理。”她气馁地说“为什么报纸、新闻对你那天跳楼的事都没有报导?这个问题你不会答不出来吧?有人跳楼可算是一件不小的新闻耶!”

    “哦,这个,凑巧,我的确可以答覆你。”他一派新闻发言人的派头。“你没在当天或第二天的新闻看到这件事,是因为等一下,我说过我不是跳楼!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唯恐他话题一转又不回答她,她马上同意并修正“你是不小心坠楼。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小心坠楼?”

    她两眼一瞪。

    “哎,真没幽默感。”他咕哝。“是因为我坠楼是一九二年的事。”

    亦方的眼珠差点掉出眼眶。她张口结舌半天,好不容易找回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一九二二二年!”

    “怎么?你看不出我的穿着和他们不一样吗?”他的手挥向街上其他男人。

    那些非上班族即自由业或无业的人,当然与他不同。

    “你穿的是现在最时髦、最流行的复古式西装!”她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他则啼笑皆非。“是吗?有这回事?”

    “哦,老天!”他竟来自七十几年前。她呻吟。

    “哦,老天!”他大叫。“我得走了。”

    她感到好笑。“你要赶赴约会不成?”

    “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他用跑的离开。亦方瞪大双眼看他横过正好亮绿灯的行人穿越道。

    这时她看见了骆擎天。

    他从对面朝她迈着大步走来。

    因为躲已经来不及,她便等着他。

    从来没见过有谁像他这样,在人群中那么突出、卓然,无怪他在年轻一代企业界领先群伦。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每缩小一些,她胸腔的氧气仿佛便减少一些,以致当他来到身前,她已接近呼吸困难。

    他对她的影响力如此之剧,令她不由得懊恼万分。

    “嗨,又见面了。”擎天说。

    和她一样,他也懊恼万分。

    过来之前,他有千言万语想一吐为快,有无数问题想从她口里得到解答,岂料最后却好似得了语言障碍。

    同时她冷漠的表情使他十分丧气,双脚有如踏在冰上。

    “你跟踪我:”她第一句话就是斥责。

    “我”

    “不必否认,我出来前,是你在我家外面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要不承认。”擎天心平气和“我跟踪你是”

    亦方转身就走,同时再次打断他的话。

    “你究竟要我怎样?”

    “我有没有说话的余地?”

    她站住了,可是目视前方,不看他。

    “我不认为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甚至还不认识我,就判了我死刑,你认为公平吗?”

    “公平?”亦方霍地转过来面对他。“我告诉你什么叫公平。从我未出生,你就知道我的存在。到现在二十八年了,你见过我几次?”

    “亦方”

    “零。骆先生,零次。你完全不记得有我这号人物了吧?你我之间的所谓“婚约”

    包不用提了。是什么让你突然恢复记忆,记起你有个订了二十八年婚的未婚妻?”

    “我”

    “你现在倒来怪我不认识你。”亦方分不清自己是在冷笑,还是苦笑“不幸的是,骆先生”我“认识”你,我对你的一切非常清楚。是“你”不认识“我。””

    他放弃尝试开口。

    她显然不打算给他机会辩白,另一个原因是,他这辈子首次发现一个女人发脾气时这么美。她着火般的双眸明亮得几乎令他眼盲。

    稍喘一口气,亦方继缵发泄止不住的怒气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什么事故使你大发慈悲,忽然想起应该来把骆家的媳妇明媒正娶。是你骆大少玩厌、玩腻了,决定要成个家,收收心呢?还是像大多数男人,野花芬芳冶艳,但家花还是找个乖乖牌得好?”

    她不说“原因”而用“事故”两字,及她的联想力、她的形容,皆令他忍俊不住。

    他似笑非笑的模样,更教亦方火冒三丈。

    “很高兴你觉得有趣,骆先生。我却在这件事当中看不到趣味性。幸会了。不过我不希望再“不小心”遇见你。”

    擎天没有阻止她,注视她骑着巨大的摩托车疾驰而去,他唇角漾起微笑。

    哦,她不会“不小心”遇见他,但她绝对会常常看见他。

    他只后悔没有早点嗯,像她说的,记起她,及认识她。

    不晚,现在开始还不晚。

    他希望不晚。

    既不想回去,还有几个小时才上班,亦方不知不觉来到了画廊。

    摩登的画廊主人不在,她蒠外地见到官关。

    “亦方,”官关亲热地拉住她“我以为你生气,再也不理我了。”

    多年朋友了,早已互相了解。

    亦方白她一眼。“要不理你有那么容易吗?”

    “哇,火葯味十足,气还没消啊?”官关嘻嘻笑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亦方摇摇头,歉然笑笑“对不起,不关你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还在恼我就好。踉你说呀,我和买你的非卖品的人说过了,”官关小心翼翼地说“他不肯拿回来,他说银货两讫,买了概不退还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这是卖方的台词才对嘛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我知道,可是他无论如何不答应。我甚至提出加倍向他买回来,打算自己掏腰包以跟你赔罪,但是他说什么都不妥协,我气死了,你知道吗?碰上这么顽固的人,一点办法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唉,算了,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算啦?真的哟!我不骗你,我真的差点拚老命要把你的画弄回来,把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快说得变八十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我已经说算了嘛。”

    和骆擎天相比,任何其他事统统微不足道。

    “真的?真的哦?以后不能再为这件事翻脸哟!”

    “你真啰唆。我说算了就是算了,不要再提了。你这位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?”

    “啧,为了你,我再忙也得排除万难。你成功发了财,我沾光也沾得心安理得些嘛!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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